花边

自然合伙人|高原寻花千百度,半生甘为孺子牛

2021年6月28日

本文由绿色和平特约作家王蕾采写

走进香格里拉高山植物园,远处的雪山不邀自来,纳帕海的整个水面也可以轻易俯瞰。作为中国海拔最高的植物园园主方震东,今年已年近60岁,但每天都轻松不起来。植物园里已经有上千种植物集结,但他还总想着继续引来新的植物……

高山植物园 © 彭建生

滴答滴答……

“滴答,滴答……”钟表的运行,准确又无情, 一个物种的永久性灭绝,用的时间比人类想象的少。

2019年,联合国发布的《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全球评估报告》显示:全球物种灭绝的速度比过去一千万年平均高出几十到几百倍。栖息地的减少、自然资源的开采、气候变化、污染,即人类活动的影响是物种灭绝的主要原因。

“滴答、滴答……”,钟表响在方震东的心里。

2015年,高山植物所参与到一个名为“极小种群物种调查”的研究课题中,分到一个调查物种——朱红大杜鹃。方震东是滇西北的植物区系专家,走过很多地方,他迅速搜索记忆库,没见过,翻遍中外文的植物志书,只有含义模糊的一句:“云南腾冲与缅甸交界处有分布”。到了当年发现朱红大杜鹃的英国植物猎人乔治·福瑞斯特模糊描述过的河谷,他们顺江找了整整一天,无果。又去了已经去世的中国植物学家武素功采集过朱红大杜鹃的“大岔河”,还是毫无收获。“灭绝了吧”,团队成员小声嘟囔。

朱红大杜鹃早期经乔治·福瑞斯特引到欧洲,因为园艺上的亲本性高,已经成为很多种杂交杜鹃的母本,而进入20世纪,这个母本却在野外消失匿迹。

“滴答,滴答……”,钟表在方震东心里走了一年,他总去回想琢磨寻找的细节。转到第二年开花时节,他又带着团队找了回去。这回,他直接冲到谷底。几乎90度的悬崖峭壁,下面激荡激流。顾不了那么多,他被心里的钟表催得急。血红的花终于绽放眼前,再近距离确认细节:花管呈喇叭状,花瓣内侧带着一层绒毛……原来这个物种并非灭绝,而是学会了躲开人类。

朱红大杜鹃 © 方震东

国内朱红大杜鹃野外种群终于被再次发现。但,还没来得及高兴,他听到不远处挖土机的噪音。原来只时隔一年,一个水库破土动工了。即使躲到悬崖,朱红大杜鹃也无法让自己彻底逃过劫难。方震东小心地把种籽带回植物园培养。一个物种至少保留了下来,而一旦培育成功,还可以散播回它原来的生境。高山植物园里满是这样的植物,这里就是生物多样性的诺亚方舟。

滇西北生物多样性丰富,关键类群集中,珍稀濒特物种多,是第三纪古热带生物区系的避难所,是举世瞩目的低纬度、高海拔的物种基因库。而美好与多样,也能翻译成脆弱与稀少。常年在这片土地行走的方震东,每一次野外调查都伴随着危机感。

“滴答,滴答……”只要钟表还在行进,方震东作为植物专家和高山植物园的创始人及园长,肩上的责任就卸不下。

命运最开始的两次捶打

方震东现在是滇西北地区植物学界中做出不少成绩的专家,可他研究植物的这条路,源于命运的两次捶打。

“一个小地方的人能考上大学,知足吧”。1982年,18岁的方震东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但本来报考数学系,命运却把他调剂到了生物系。他看了看自己手握的一把烂牌:小地方、贫困生、家庭条件一般,就只能默默收起所有不满,从小镇维西坐了四天的班车到了昆明云南大学报道。

第二次命运的捶打是四年后的大学毕业分配。按照当时的政策,边远地州考上的大学生毕业后必须分配回自己的家乡。他这个生长在海拔两千多的澜沧江边上的汉族,只得被分配到海拔3260米的迪庆州府所在地中甸,也就是后来的香格里拉。当时中甸只有一条老214国道穿城而过,再加上高原反应、冻手冻脚的寒冷,他顿时觉得条件太艰苦了。

香格里拉高原毕桑谷 © 方震东

但命运抛来的硬币有两面,上面是消极的,翻到下面也许就能笑起来。方震东上了大学发现,至少,学植物可以带他去野外,还是免费的。大二时,生物系的分类学老师在滇西北找药用植物,需要找一个学生采回标本,200号标本能换来回的路费。方震东的父亲早逝,家中三个兄弟姐妹全靠母亲一人的工资,方震东可以免费回趟家,于是他拿着一本中药图谱,快乐地在山上过了整个假期……到了大四,一位老师又说:“谁愿意去做分类学论文,就可以去西双版纳”,缺钱的他又冲了进去,也就此冲进了植物分类学这个领域。对于方震东,做植物像是翻找大自然的宝盒,而他的个性内敛,无论去野外还是在办公室做植物解剖,都恰好无需和他人打交道。

毕业前,方震东报考了研究生,挤进了最后三名,口试时还是被刷下来了。“云杉和冷杉在野外有什么区别”,都怪这道问题。方震东之前没有到过高原,到中甸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认冷杉和云杉。两者都是松科,差别需要仔细观察:云杉属的球果下垂,冷杉属的则是直立的。又过了几年,方震东经常跑野外,他又分不出云杉和冷杉了,进到高大的森林,既看不到果也望不到叶。看了又看,方震东明白了还可以以树皮的分裂方式区分:冷杉是条状开裂的,云杉的树皮呈鳞片状。这是植物志书中都找不到的细微差别。方震东明白了,当年那个老师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,应该在野外也有同样的迷惑。之前的伤害变成了一种力量,他明白了与植物相交,没有输赢,只有观察到细微,再把心灵调得单纯些,植物这本大书,他才能读进去。

林芝云杉(变种) © 方震东
急尖长苞冷杉(变种) © 方震东

幸好,有植物也有爱情

方震东分配到科委,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研究课题:迪庆全州野生花卉资源调查。此时,“高山花园”的称呼已经远播,但没有人知晓山上沟里那些花的种类和分布。科技局领导也很支持,1986年,方震东如愿以偿。初生牛犊有的是理想和力气,根本不在乎需要付出能搬起一座山的力气。本底调查就是要把整个迪庆州的物种梳子般梳理一遍,尽可能采集所有物种,迪庆州有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雪山,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白马雪山,有干暖河谷,还奔腾着虎跳峡。用脚粗粗走了一遍,他也花了五年。

香格里拉市大雪山 © 方震东

课题经费少得可怜,还得拿出钱买相机,这是野外记录植物必不可少的工具,剩下巨大花销就是路费。全迪庆州,两万三千多平方公里,能有班车搭就太幸福了,可惜当时只有中甸到德钦,中甸到维西两条路线开通了班车,其它只能靠走。方震东拿着地形图走一两天是常事,路途稍长,他就去找马帮,那时候各个乡镇还有马帮,归交通局下面的运政部门,他需要事先开好介绍信,再跟着马帮去走茶马古道的老路。

最长的一次,方震东跟马帮走了十几天。马帮行路并不算快,他在途中采集标本,再风一样跑在山间溪边,准保能跟得上。他们一起翻越甲午雪山,方震东收获颇丰,其中一个乌头属植物后来被鉴定为新种。第二天一早,彩虹也赶来祝贺,大果红杉林中浮现一条钻石色带……只要跑野外去认识鲜活的植物,就可以获得这么多书本不能记述的精彩,还有人生求之不得的片段,他从心底感谢植物。

大果红杉林中的彩虹 © 方震东

雪山大河广博,人居住的城市狭小。德钦县城更是小,小到了走在路上,头上砸来一声“方震东”。抬头看去,是一起从昆明分回迪庆的大学生拉姆。拉姆漂亮而热情,“你们要去卡瓦格博,太好了,正好我们一起结伴”。第二天,拉姆拉来了两个同学一个堂姐,四个女孩笑嘻嘻跟着两个男孩进山,来回十天,拉姆几个女孩子笑嘻嘻地帮助方震东采标本,做饭洗碗,好像回到大学的无忧单纯。那次他们一起到了卡瓦格博的神瀑,又上到流石滩,原来碎石屑中也能长出绿绒蒿、龙胆、紫瑾……原来当伏下身子,从一个卑微的昆虫角度去看植物,才能感受到那个微小世界的智慧。拉姆感觉被方震东带着遨游到了另一个世界,这是属于方震东的世界,植物之上凝结而出的一个精神世界。

德钦县卡瓦格博雪山 © 方震东

拉姆的追求者很多,但她都没同意。一天,她终于等到方震东的一封信,但方震东此刻正在昆明出差,他拿距离当做防御宝物,既不用被看到脸红,还收不到直接的拒绝。拉姆没有说同意,也没有说不同意。方震东出差回来,她就去帮方震东压标本了。标本压了一堆又一堆,几个月下来,拉姆做了免费助手,谈恋爱都成了副产品。拉姆的好朋友觉出大事不好:“拉姆,这个人养活不了你!” 时间拉长,亲戚朋友也都跑过来劝阻,“这个男人有什么好,连句话都不会说。”

方震东与拉姆和孙女的合影 © 杨晗

拉姆看得到方震东的死板和不入世,但她就是觉得他又傻又可爱。可是,每年百分之六七十的时间,方震东都不在身边。和植物打交道的人,生活也像四季一样分明。第一丝春风吹过,他就要跑去野外,春、夏、秋都是尽量要跟山林一起的,只有冬季,他才转入室内做标本鉴定、写报告。俩人一起度过的时光,太稀少,所以甜蜜。

区系生态专家如此炼成

“野生花卉本底调查”的五年,方震东一共发现新种94种,但只发表了三个新种和一个新变种。在甲午雪山发现的那个乌头,他郑重起名为“德钦乌头”。

“为什么不叫方震东乌头?”我逗笑。

方震东羞赧地笑了起来:“这不好吧,自己名字怎么能加到活生生的植物上去。”

好友彭建生镜头下的方震东 © 彭建生

刚开始特别兴奋,但是后来就看淡了,在物种极其丰富的滇西北,发现新种是常事,而且如果要对外发布新种,就需要非常多的考证,我的时间有限”,方震东说。

“滇西北野生花卉植物本底调查”成果丰富,迪庆州科委建立起了第一个植物标本馆,方震东还出版了一本书《中国云南横断山野生花卉》,郑重写上调查结论:初步查明迪庆州有观赏植物106个科。312个属,1578种。

出版前,方震东收到中国植物学大师吴征镒亲手写的序:“高山花卉苦寒来,报于东君次第开……”,还热情洋溢地称赞方震东的研究“融科学与艺术于一身”……“吴老的评价并非只是对我成果的认同,还有他自己研究植物这么多年的感触,生物科学需要严谨,但也特别美丽”,方震东的言语带了些激动。

吴征镒亲手写的序,引自方震东著《中国云南横断山野生花卉》(图片由受访者方震东提供)

吴征镒后来在昆明植物所里号召所有人都要向方震东学习,“如果我还年轻四十岁,我也要像方震东一样呆在下面,从基层做调查”。看来,分配回迪庆州并非人生挫折,命运的第二枚硬币,方震东经过了这么多年,才终于翻到背面,看出真意。

方震东和拉姆结婚了。他们应付生活的拮据,等待孩子的降生,而方震东又全情投入到研究生考试的准备上。这回,他要研究一种很不起眼的植物——蕨类。他研究生师从一辈子研究蕨类的朱维明教授。蕨类植物不显眼,但不代表没有研究意义。近四十年的研究生涯,从观赏植物到蕨类,方震东数不清做过多少专类研究,如今已成为公认的滇西北区系生态专家。

去年,方震东在数字地图上标出历年来的考察足迹,整个滇西北铺得密密麻麻,针尖都扎不进。

建一座高山植物园,收集起横断山的植物

突然有一天,拉姆得知,一辈子没给她买过花的丈夫,马上要给无数人种植郁金香了。而且为了这个培育项目,他甚至放弃了去内地工作,说了几次的举家迁到内地也都成了泡影。高原的气候环境有利球根植物的生长,领导想在香格里拉种出来全世界最好看的郁金香。方震东被推上了课题组组长的位置,他一感动,之前对家人的承诺就消失了。

域外植物区栽种的郁金香 © 方震东

黄、紫、红、橘,各色郁金香花开大朵,怒放在雪山脚下,方震东调入的格桑花公司一下子名声远扬。名声来得快,灭得也快。才种了三年郁金香,方震东和企业都面临转型。方震东这时来到了四十岁的坎儿上,大家猜测他会潇潇洒洒,直接奔去山里跟他的植物玩儿去了。连谁都没想到,一辈子和植物打交道,那些学过的理论、见过的植物都在他的脑子里默默发芽、野蛮生长,这时,他脑子里已经长出了一个缤纷而庞大的植物王国,里面有他对植物的终极理想。他跟所有人宣布,他要建一座植物园,就像他心中的丰碑爱丁堡皇家植物园,四百多年的历史,庇护着全世界收集来的物种。为什么不在三江并流地也建一座呢?做建议书、筹建办公室和工作小组,高山植物园最终以非政府组织的形式注册,2006年夏天,方震东举行了开园仪式。

2006年6月8日开园仪式 © 方震东


但方震东的所有贴心朋友都不乐观。“小方是一个科学家,既不懂商业也不懂管理,几千万的大盘子,又是原始创业项目,哪一样在他的能力范围内?” ,他的朋友说。

果然,开始建设就遇到坎儿。植物园的建设项目立项,但没有钱把项目变成现实。只能凑,凑一点钱,就干一点事,方震东使出了当年认植物的劲头,一点再一点……求人,凑钱,省钱,还有,打劫。

打劫的是自己家,每个年底,这个家就会被男主人清洗一空。拉姆的记忆中,运转最紧张的四五年里,方震东抽烟越来越多,笑少,话也少,很快,他从家里一次次拿走本来就不多的积蓄。还不够,那就向家里的弟兄姐们下手,还有那些好朋友……一个爱面子的人被逼着到处借钱。好在,大家都被方震东身上的执着所感动,并深信他的正直。但是他们都看到,方震东明明已经站到危险的边缘。大家为他着急,拉姆在心里为他流泪。

园里职工的工资已经拖欠了好几个月,几个项目款没到,建设费用还要不停流出去。不过在建园压力下,高山植物园的团队一直在运转,科研和植物繁育都没耽误。方震东能把这个摊子撑起来,堪称奇迹,他说自己的管理和运作的能力极差,就拿他做预算的本事来看,最初测算植物园建成总需一千多万,但建着建着就成了三千八百多万。贴上精力,再贴上自己的焦虑、煎熬和健康,贴钱反倒是最简单的。

方震东最困难的时候,还有朋友提议找记者写写他的故事,全写下来就很动人。可惜,方震东不知道怎么去博得眼球,如何煽动人心,见到记者,他变得更加严谨和干巴,不会讲故事,细节追问困难。好朋友们希望的“网红植物园园长”,估计与他无缘。不过,靠自己都挺过来了,还需要去惹公众的注意力吗?

“这三四年,植物园发展得不错,我已经不用借钱了”,方震东羞涩地说。

恢复植被并非绿化


2002年早春,香格里拉的人早上打开窗户,突然很惊喜,一夜春风刮来了很多树,还一下子就是二三层楼高。大家也才明白之前为什么一直觉得住在城区不舒服,人对植物的依赖平时感觉不到,一旦失去才知道多么需要绿色的滋润。

香格里拉城区的绿化一直很让人挠头,当地不少人家习惯在院里养牛羊,平时满大街自由溜达,到了冬天没有吃的就去啃树,所有绿化树木不到一年就死翘翘。

负责绿化的县长助理找到方震东,听说1999年云南世博会的时候,方震东的团队把高原的云杉和冷杉都移栽进了昆明的展厅。方震东琢磨了一段时间,提出来要“大树进城”,用高度来抵抗牛羊的啃食。他在绿化带上设计了云杉,中间夹杂着白桦、花楸,阳面种上叶子如针刺的铺地柏,阴面有亮叶杜鹃,这些都是结实的“大块头”,最重要的是都来自本地植物群落,不用外来物种,还把四季本色还给这个高原城市。

“不错”,县长助理拿出合同。

方震东读到一句话:“如果达不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成活率,方震东要登报向全州人民道歉”。

“这句就不用写了吧?”方震东有点懵。

“你不敢保证,我们也不敢让你来做”,县长助理强调。

签!方震东心里一横,转身就去小中甸林场看树源。方震东带着林场的工作人员,在秋天的金色中将选中的树木断根,以刺激新的根须生长,春天一来,趁着大地尚未完全苏醒,赶着把树移植进城。最终的树种移植成功率达百分之九十以上,市政府的这项绿化措施得到当地人民的众多好评。

在方震东的印象中,滇西北一迈进2000年,各种道路工程,以及矿山、电站、水坝的开发就多了起来。所有工程按规定都必须先经过生态环境评估这一关,环评也成了高山植物园的主要收入。做小中甸的水库建设环评时,因了他们环评的细致,两种当地特有植物:中甸刺梅和大果刺柏神树得以移居它处。

但不管怎么设计施工方案,无论永久性抑或临时性占地,地表的破坏不可避免。方震东看着难受,“植被是有生命的,人们不经意的给植被划上一条小小的伤痕,她可以自然痊愈。但是,伤痕太大,难免会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”,方震东在他写的散文中这样写。人们对生态恢复还理解为绿化工程的时候,他的眼光转到了恢复生态学研究。环评时记录下来植物,秋天再去采种子,拿回植物园做萌发、繁育。他希望大地不仅要绿,而且要用本地自己的物种。

2006年,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局在维西建成滇金丝猴国家公园,对外招标做公园内道路边坡的绿化项目。方震东去投标,并立下军令状,要恢复出原本的区系植被类型。

有滑坡危险的土地,用含有地下横走根茎的旋叶香青做支撑植物,再加上旱冬瓜

马桑、云南松,以及当地的禾草,再加上当地环境中珍奇的、稀少的植物,还有野花野果,一把种子撒下去……现在十几年过去,恢复的区域和原有的当地植物形成了无缝对接。

这时,方震东一直培育的小叶栒子还没最终驯化成功,没能加入这个“绿化大队”。小叶栒子的西藏种群从开始培育到成功,用了二十年。不是每一种植物都有覆盖土层的天生优势,而且颜值还高。小叶荀子在植物园的培育棚中默默长了很多年,枝条才在地表舒展铺开,给了方震东一个惊喜。时间又默默转到第二年,小叶栒子长出了果实,“又好看又密集,就像红珊瑚珠子”,方震东这么比喻。付出时间和耐心,植物才能给人类惊喜。

高山植物园里的小叶栒子 © 方震东

“这就涉及到植物园的功能。如果是一个科研机构来做,课题完了,后期就没有人跟踪了。但是繁育这个事情是我们全小组在做,有钱做,没钱也能保留住,真正发现价值再去突破限制性的技术难关。这只有依靠植物园”,方震东很认真地说。小叶栒子和高山植物园一样,等了二十多年,从一粒种子熬到满树红艳。

“以繁育实现保护,以繁育实现利用”,方震东向每个人都反复强调高山植物园的“核心理念”。幸好,他念叨得次数多,听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。

高山植物园香雪药园 © 方震东

方震东这辈子,注视了上万种植物,解剖了上万种植物,还把其中一些植物带到人类面前。人类和植物之间存在多少种关系:利用、认识、保护、相互适应、携手重建……包含着科学的探索、哲学的追问、还有道德的审视……这些他全经历过。

方震东在德钦永芝河的一段公路植被恢复项目就要完工验收了。他想起90年代在这条路上的一次考察。天黑了,而电筒被马帮提前运到了当晚的夜宿地。他们一行人走得很辛苦,搜了全身,只有方震东有一个已经没油的打火机。他打一下火星,大家就跟着往前走一下。人走的路不过一米宽,斜坡之下就是黑魆魆的江水。很快,火星就打爆了,路还剩三公里。这时,江对面照过来一个光柱,默契地送他们走完全程。

“我们至今不知道对方是谁,但是心里特别感动。我一定好好地做这段的植被恢复,不然对不起我的良心”,方震东说。

人的世界温情友好,植物的那个世界也不会差。加油,植物学者!

特别鸣谢“腾讯新闻”的大力支持,改编版植物学家变身“包工头”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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